制作物品的角度,因为设计师更擅长与探索人与物的关系,你看现在 Apple 说设计是关于一个物品如何被生产的,而 Steve Jobs 的关于设计是人工制品的本质灵魂则更具高度。从 Apple 的产品中你就可以体会到他们不同团队的合作程度是如何的不可想象,正是出于他们对“制造”的理解。
建筑学中强调建构中一个重要内容是“真实性”,在产品设计中一样重要,比如上面说的用胶水来作一些设计中的连接,它就失去了人们想从产品中寻找的“真实性”,这些我们讨厌用胶水连接的情景是,它反映出制作者在制作过程中偷懒了,看不到制作者的追求只看到它完成任务。这里的“真实”是指美学意识上的,恰如歌德的那句“艺术不必真实,而是创造真实的表象”。
左为宜家的一张餐桌,和宜家的组装家具一样,是通过螺丝以及金属连接件进行连接紧固组装的,右图来自这,传统的四方桌,可以看到一些缝隙。宜家的桌子也有其自己的建构,但是如果把两者放在一起比较,对结构的审美体验会让人倾向于后者,因为后者有人的痕迹,这种人的痕迹并不是单纯的造物智慧,比如宜家那张桌子使用的连接结构都很复杂甚至有巧思(那个产品页面下有安装手册),它是关乎人文的,有时的人文甚至可以于智慧相背的,包括对待木头对待材料的处理方式。但是像很多现代的设计,比如 Wegner 、深泽直人或 Sam Hecht 的木制椅子,通过 CNC 加工,用胶水并且打磨光滑,并没有让我们对其因工艺的不同而在审美上产生差别,也就是说“人的痕迹”也不是纯物质性的(比如要求非得手工制作),它是人类制作物品的一种精神凝聚。
左图是 Eames 夫妇的 Herman Miller DKW 椅子,右侧为 Marcel Breuer 的 Wasilly 椅子。这两件作品是一眼就可以被其“建构”吸引的,而且它并不是炫耀结构,因为从中,比如从 DKW 椅子的力学分析中可以体会到它们不仅言之有物、没有多余、有起源以及有结局的,并没有在结构上停顿住。
如果说建筑学中的建构是结构诗意的表现,那么产品设计中的建构是纯粹明净的造物过程的表现。
iPhone 4 的结构有3层,中间为基础层,基础层提供支撑、定位等功能,由一圈有厚度的金属围成牢靠的墙体,中间有平台板,成为元件和内部构件的安装起始平面,元件和构件安装在中间平台板与上下盖体形成的空腔内,上下盖体固定在围墙内侧,盖体表面为玻璃。这也是一种结构原型,所以此时它并未发展出多少设计含量。
接下来的上下盖体的具体化可以很快确定,比如上盖体是触摸屏组件,下盖体为后盖,中间的基础件的材料确定,那么它的性能也为结构具体化指出大方向,比如金属可以方便为其他元件和组件提供承载和安装位置,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屏幕组件是如何安装到中间基础件的,卡扣是最常见的方式,比如 iPhone 3GS 就是如此,但是做卡扣的话,需要将这些特征组件比如弹簧卡子等焊接到基础件上,而中间基础件原先就是一圈金属件,这样做就不符合建构的逻辑了。
iPhone 4 选择螺丝固定,但是螺丝固定带来一个装配问题,因为卡扣的话可直接安装摁上就是,而螺丝连接则要在盖上前操作,这就自相矛盾了,但是 iPhone 4 的原始结构不是桶形的,而是三明治式,它是两头可开口的,这样只要改变装配顺序就可以实现螺丝的固定,中间基础件有平台板,那么屏幕组件的爪子就要贯穿平台板,这样的结果是带来更牢靠的结构,接触面积大,可以用大头螺丝等等。屏幕组件有10个爪子,这样的连接可以保证非常高的结构强度和精度。
上盖板可以如此安装,那么下盖板即后盖只能通过外部安装了。
iPhone 4 的背壳和 3GS 的屏幕组件一样,采用了两颗在外壳固定的螺丝,另外在配了8个卡钩。
为避免撞击对屏幕等的破坏,将上下盖体退后 0.6 mm,让强度高厚度大的金属圈去接受撞击,同时它同齐平的设计相比,一下就生动起来,并且可以给人带来比较强意识的握着感,加上统一的 0.2 mm × 45度的外边缘倒角,用光影勾勒了一下整个形体。另外出彩的设计就是在金属件上直接注塑 overmolding,它不仅使用于上下盖体的框架上,玻璃护圈是塑料,但是衬板结构以及各种爪角为金属,需要将两者结合在一起,使用的就是将金属件放入注塑模具内,然后在其上注塑覆盖;最具表现力的就是天线分割条,先在缝隙内注入过量的塑料,然后再加工成统一的表面,将两种材料一体化。
从 iPhone 4 的大致结构即可体会到建造,什么能体现人类制作物品的精神,在石器时代以及到后来的手工艺时代,看着别人制作然后学着做可以体现这种精神,但是到了工业时代,制作物品的具体工作已经由机器来完成了,那么如果还是依照别人的范式去制作东西的话,那么已经没有了这种精神了,因为此时制作物品的精神已经转移到了设计之上了,而设计需要的是明确的意图。在 iPhone 4 身上可以感受到那种“Built from scratch(从头开始建造)”,这是制作物品的精神的最好体现。
我很喜欢“朴散为器”这个词,简单、平常但意不尽,人类造物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人工制品它记录了从“朴”到“器”的过程,它就是设计的踪迹。